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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賈赦重生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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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有些恍惚,他沒有想到自己能夠重新再活一次,甚至還多帶了一世的記憶。“這真是如墜夢中。”賈赦忍不住反覆握了握自己依然光滑的手,上面沒有一絲老繭;宋氏,他的原配妻子昨天剛剛去了,如今東院裏入眼一片素白,著實令人觸目驚心,更是勾起了賈赦不堪的記憶。那滿眼的白色和那滿地的白雪交替在眼前浮現,回放著那一幕幕悲劇的結局,他踉蹌著倒在了白雪茫茫的大地,在流放的途中,他唯一的嫡子賈璉也因為王熙鳳的緣故被問了斬刑;可諷刺的是,罪魁禍首的二房卻不曾查出多少罪證,竟是一個個都保住了性命。想到這裏,他心中升騰起一股潑天大的怒氣和無盡的悔恨。他兩世的記憶都在提醒他是多麽無用昏聵的一個人。

“大老爺,老太太剛剛派人接走了二爺。”宋氏的陪嫁,後做了賈璉奶娘的趙氏急忙來回稟賈赦。“什麽?”賈赦還在陷入兩世記憶和情感的糾結中,卻突然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立刻擡起頭來,在衣袖中的雙手卻緊緊握住,任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印記。眼前是宋氏去的時候苦苦哀求自己好好教導保護璉兒的畫面,那無助而悲傷的眼神是那樣真切,那樣令人心碎,然而自己卻做了什麽?任由母親把璉兒養廢,又被二房挑撥的父子離心,最後竟成了二房的走狗!哪有親兒子稱呼自己的老子是大老爺,反倒稱呼自己的舅舅和舅母為老爺太太的,真真可笑可悲之至。就連璉兒媳婦自己也沒了置喙之地,只任憑二房做主娶回了那個攪家精,不僅害璉兒絕了後,還害死了全家,真真令人憤怒。

賈赦還在自嘲,卻已然站了起來,邁步就要離開。無論如何,賈璉是他的骨血,是與他舉案齊眉的結發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念想。如今他既然已經知道了前事,知道了自己母親的放縱,哪裏能容許自己兒子進了龍潭虎穴。如今,他的璉兒還不過三歲的年紀,豈能讓二房那對表面菩薩背後小人的夫婦以及自己那個偏心的母親給往歪路上帶了?

“老大,你怎麽來了?”賈母有些詫異地看著本該在靈堂的大兒子,要知道他們母子一向不親近,大兒子也有自知之明,基本上不怎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兒子只是來接回璉兒的。”賈赦身上還穿著喪服,整個人都顯得無比頹喪,但眼睛卻炯炯有神。“我不過是要和我的孫子親香親香罷了,你又何必如此緊迫?再說你們那邊現在亂得很,他一個小孩子家家怎麽能呆在那裏?要是碰上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怎麽辦?”賈母不悅地皺起了眉頭,道。“老太太,那靈堂裏棺木裏躺著的是璉兒的親娘,可不是別人。縱是為了孝道,璉兒也不該前往別處。”賈赦又想起當日賈瑚去世時宋氏的絕望心碎,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宋氏的身子便每況愈下;待到生下了璉兒,宋氏雖然喜悅,撫慰了喪子之痛,可身體卻到底垮了下去,苦苦熬了一年多,終於熬不住了方撒手人寰。賈赦想到這裏,越發覺得自己愧對宋氏。

“你。”賈母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又見賈赦眼眶通紅,竟是有些駭人。她本也是心疼賈璉,看著他孤苦伶仃,於心不忍罷了,如今自己的大兒子居然不領情,那她還放在心上幹什麽?更何況,這大兒子還話裏話外的拿璉兒生母孝道來壓自己,難道死去的宋氏及得上活著的孫子?賈母和宋氏一向很有嫌隙,宋氏是書香門第出身,清貴典雅,又極有手段,雖說小兒子跟著自己住在榮禧堂,但是府上的打理都是宋氏所打理,明裏暗裏彈壓二房,這二兒子媳婦又是一個嘴笨的,反倒落了下風。如今宋氏去了,賈母只覺得心頭輕松了很多,起碼大房沒了能壓住場子的女主人了。就算將來續娶,有了璉兒自然要低了一層,底氣也就並不很足了,到時候豈不是自己掌權?可沒想到自己這個喜好美色的大兒子對宋氏到底有著幾分情意,竟是為了這個來質問她這個母親。

“罷了,我原不過心疼璉兒,既然你這個老子不領情,那也怨不得我這個老婆子了,你就領著回去吧。”賈母擺了擺手,只叫自己身邊的大丫鬟把在裏間玩耍的賈璉帶了過來。賈赦看著如今不過三頭身圓滾滾的賈璉,眉眼清俊又有著宋氏幾分影子,又想到日後自己這個嫡子的下場,只覺的滿腹悲痛;及至瞧見賈璉對自己很是陌生,忍不住心頭一酸。“璉兒,為父帶你去送你母親最後一程,只願她在天之靈保佑你平安順遂。”賈赦低下身子,牽起賈璉的小手,緩緩離開,反倒將賈母拋在了腦後。如今的他早就不是當年糊塗荒唐的人,賈母打得什麽主意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若是宋氏的兄長前來吊唁,沒有看見璉兒,又如前世聽聞璉兒竟在自己母親孝期內在二房那裏玩耍的話,只怕宋家再不會與賈家有任何牽扯了,就連璉兒這個外甥也不會認了。

賈赦帶著賈璉去了靈堂,只見滿堂素色,隨風飄動,當中一口棺材孤零零地躺著,四周放了冰盆,更顯得冰涼刺骨。賈璉雖尚且不明白生離死別是何意,卻也有著孩子獨特的直覺,況且母子連心,竟是忍不住哀哀痛哭。賈赦聽著賈璉的哭泣,只覺得悲痛難忍。若是他依舊無所作為,豈不是對不起他重活這一輩子,又如何對得起賈氏一族列祖列宗,對得起自己的兒女。如此想來,他憑白多出的一世記憶,想必也是老天對他的垂憐,讓他看清自己到底有多麽的無能天真昏聵吧。

賈赦低下了頭,看著賈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些心疼,略想了想,到底不顧父子規矩,抱起了賈璉。一旁的趙氏先是詫異,隨後就是暗喜。她正怕賈璉失去了母親,沒了庇護,這老爺素日糊塗荒唐,老太太和主子又有嫌隙,滿府裏竟找不出能夠真心對待賈璉的。她雖只是賈璉的奶娘,卻自小跟了宋氏,後有了更是從小親手帶著賈璉,比親生兒子也不差些什麽了,如何能不著急?眼見老爺竟是有些回轉過來,趙氏只在心裏念佛。“璉兒莫哭,到底還有為父在,誰敢欺負了你,為父定會為你討個公道。你母親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不願見你如此傷心。”賈赦拍哄著賈璉,賈璉到底是個孩子,哭累了,竟是在賈赦的懷裏睡了過去。

“老爺,讓奴婢帶小主子下去休息吧。”趙氏連忙上前問安,就要抱著賈璉離開。“不用了,我帶璉兒去休息吧。”賈赦只覺得心裏一陣陣地疼痛,他早就忘記璉兒年幼時候的樣子,如今想來,他們父子之間竟是沒有絲毫溫情的互動,難怪賈璉日後那麽容易倒向二房。賈赦又看了看趙氏,心下滿意。當日宋氏去了後,心腹丫鬟和陪房陸續被尋了錯打發出去,唯獨剩下了趙氏。這趙氏為了護住賈璉想必費了不少心思,及至璉兒成人,從不仗著輩分資歷拿捏主子。當日,闔府落難,這趙氏卻早就被自己的妻子放了出去,因而無事,賈璉也多虧了趙氏的打點,才在牢獄中少受了不少磋磨,就連最後的屍體也是趙氏一家收斂的。賈赦想到這裏,一改對趙氏往日的不經心,反倒和善了很多,道:“你的忠心,我和你奶奶素知,如今你家奶奶雖去了,你可萬不能生出懈怠之心。日後待璉兒長成,我必好好賞賜你。”“這是奴婢應做的。”趙氏不免有些誠惶誠恐,連忙應道。

賈赦看著熟睡的賈璉,小孩子大概沒有什麽安全感,緊緊抓住賈赦的衣袖並不松開。賈赦忍不住輕輕地撫摸了自己兒子的眉眼。就如他上輩子看到的那些書一般,我既重生,有些事情必定要改變。只可惜,他回來的到底晚了些,不然說不定能夠救回賈瑚,他的嫡長子,大概宋氏也不會那麽容易就去了。比起賈璉,賈赦對賈瑚倒是印象深刻,畢竟是他第一個兒子。可萬萬沒有想到卻因為一場風寒,賈母因跟宋氏慪氣,拿喬不肯立即拿帖子去請太醫,反倒耽誤了賈瑚的病情。他因為愚孝,竟是絲毫不曾找母親理論,更不曾親自請太醫為瑚兒診治。如此說來,宋氏的亡故也跟自己的不作為不無關系,畢竟他還因為宋氏對自己母親冷淡責備過宋氏,現在想來竟是無比可笑。記得他上輩子的母親說,誰要是敢傷害他兒子,她就找誰拼命。作為失去兒子的可憐母親,宋氏又如何不怨那偏心惡毒的生母,不怨他這不顧血脈親情的丈夫,前日她臨終的托付又何嘗不是字字血淚。仔細想想,也就是自那時起,宋氏對自己不再貼心,只是握著當家主母的權威,再無作為妻子的溫和,想必那時候宋時便已經對自己死心了吧。賈赦越想越覺得自己越發地混賬。

罷了,再後悔都沒有用,現在他必須護住璉兒,萬不可讓他像前世一樣鬥雞走狗,碌碌無為,只知道皮膚淫濫之樂。想到這裏,賈赦自己也忍不住老臉一紅,貌似他原先也不差哪裏,甚至比璉兒更甚,畢竟自己的繼妻可不像璉兒媳婦後臺極硬,讓璉兒不敢過於放肆。前世的記憶和教育讓他忍不住深深地唾棄自己的行為,當然不是什麽買丫頭,弄姨娘,他上上輩子可是正經的古人啊,況且他可是一個男人,唾棄自責只不過是因為自己似乎好色而且沒啥節操,純粹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他的室友說過什麽來著,每個男人都有種馬的夢想,但是就算種馬也要有節操責任在。他上輩子種馬是種馬了,但是節操和責任都碎了一地。

“老爺,可要擺飯?”一個丫鬟輕輕地敲了敲門,便輕聲推門而入,聲音也壓得很低,唯恐驚醒了正在熟睡的賈璉。“嗯,記得要清淡點。另外璉兒的飯菜也必須熱著,等璉兒醒了,便勸他用些吧。明天再給璉兒燉點參須湯。他人小,用不得大補之物,但到底恐撐不住場面,萬萬別懈怠了去。”賈赦看也不看那丫鬟,只淡淡地吩咐道。那丫鬟低頭應是,語氣裏卻不免有失望之意,往日賈赦雖然好色,到底對宋氏有著一份尊重,雖然姨娘眾多,倒也是都得到了宋氏的同意,方才納了進來。如今宋氏已經去了,她的機會可不是來了,今日她還特地打扮了一番,雖粗看素凈,卻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態,可沒料到大老爺竟是看也不看他。

聽到了門掩上的聲音,賈赦忍不住冷哼一聲,如今可是什麽幺蛾子都來了,沒關系。賈赦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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